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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祯霆蹙眉，沉沉的看着她。
程诚笑，“你的表情告诉我，这都是真的。”她挣开他的手，淡淡的开口，“我不知道过去我又没有原谅你，又或者说我想不起来我是怎样原谅你的，但是，祯霆先生，我想我该留在程家。”
她的情绪掩在眸底深处，“谢谢你陪我回来。”
程家偏僻的独立小楼。
程诚站在阳台上，俯视程家城堡的灯火。
黑色的长发被晚风吹起，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，连眼睛都是如李日的湖面。
“为什么叫我来这里？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，程诚没有回头。
“你对这里不熟悉吗？”程沐就站在她的身后。
程诚转过身，大半个面容都隐在阴影处，她往里面走，“原来这里真的是我住的地方。”
如此荒凉，不难看出，她之前有多么不受宠爱。
“为什么没有跟韩祯霆离开，”程沐低笑出声，“我以为跟我们比起来，你更相信他。”
程诚点头，“说起来是这样的。”
里面是书房，一个巨大的书架靠着墙壁立着，黑白的钢琴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，书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，简单的几样装饰品摆着，看得出来，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。
“我为什么会被赶出程家？”程诚问的很随意，仿佛这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。
“公爵要把你送给黑手党教父的侄子，一个臭名昭著的色鬼。”
程诚滑过书架的指尖一顿，淡淡一笑，“还真是狠毒。”
眼角的余光无意看到一个夹在书中类似相框的东西，她伸手小心的将它取了出来，“能不能告诉我，除了迁怒，爷爷厌恶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？”
拿在手里，果真是一个相框，里面的照片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，一个是她自己，另一个，长发飘逸，灵气逼人。
“那是程家的秘密，”程沐的声音平板无澜，“除了公爵先生，知道的人就只有你母亲，还有当年程家的总管。”
程诚将照片翻过来，举在程沐的眼前，“这个女孩是什么人？”
“她叫李沫，你最好的姐妹，你最相信的人。”
“最相信的人，”程诚喃喃自语，“有多相信呢？”
“也许需要的话，”程沐慢慢组织着措辞，“跟你自己比起来，你会更相信她。”“她是什么身份。”程诚看着照片，沉思问道。
“目前是叶门老大的女人。”
程诚挑眉，“来头不小。”她放下照片，“我能找到她吗？”
“她很快回来找你的。”昨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，李沫肯定受到消息了，她知道程诚没死，一定会来伦敦找她。
程诚靠着书架，眯眸看着他，慢慢的开口，“沐，你这是要背叛程公爵的的架势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程沐否认得很干脆，“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公爵给我的，我不会背叛程家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些？”
“程诚，你一直很聪明，哪怕失忆了也一样，”程沐看着面前白衣黑发的女子，淡淡出声，“上一次我们在这里见面，你曾说，若不是至亲和至爱，那么在程家这样一个地方，没有什么样的关系比利益之交来得更安全可靠。”
“我有我想要保护的人，她是我一生的意义，你有你不知道的事，你没有执着过，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如果你知道了，”他低头笑着，“也许你会想把程帝军从程数的手里夺过来。”
程诚的脸上依旧只是温静的浅笑，“既然不知道，那就不必再执着，我不想活得太累。”
“我现在告诉你，是因为你迟早会知道。”程沐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准备说出来，即便如此，他也仍旧藏有很深的顾虑，却为了某些必要的原因，不得不说出来，“我从上一辈的一个老佣人嘴里无力间听说过，路雪当年，生了两个女儿。”
程诚的呼吸一下子滞住，眯着的眸瞬间睁大，“怎么会？”怎么会，如果她有一个姐妹，怎么会没有人知道，即便是失忆了，她也知道，她二十年的生命里，从没有过这个姐妹的踪迹。
“你还有一个妹妹，你的孪生妹妹。”程沐皱着眉头，“她是程家最隐晦的存在，恐怕……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。”
程诚的声音变得干涩无力，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一般，“她……还活着吗？”
“大概，”程沐猜测，“这些年来，公爵一直在暗地找一个人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他找的就是你妹妹。”
“当年的事情，你母亲绝对是个好母亲，但是为什么她会对当年的事情选择缄默，她也是个骄傲的女人，明知丈夫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，她坚决不肯离婚，她为什么会出车祸……我隐隐记得，她死之前的一段时间，似乎是准备跟你父亲离婚，带你离开程家的。”
“你是想暗示我……我妈咪是……被杀的吗？”
“也许。”程沐低声承认。
程诚闭了闭眼，她突然觉得好冷，就像窗外的冷风直直的吹进了她的血液，冷的她想要颤抖。
“为了保护程冰，你真是不惜一切想要把我拉回程家。”程诚唇角的笑意冷淡，“难怪我会选择离开程家。”
这样的地方，根本就不应该是人类所居住的地方。
在这个所谓的家里，她甚至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，难怪她从醒来开始，就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让她不得不提防。
她以为是因为她失忆，没有安全感，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，原来都是这么多年生存给她的本能。
亲情在这里，显得无与伦比的可笑。
“树欲静而风不止，程诚，就算你不回程家，程公爵和程数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，对他们来说，你就是一颗危险的不定时炸弹。”
“那我还能怎样？”程诚看着他的眼睛，“难道，真的要我卷进程帝军的争夺之中吗？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。”
程诚笑，再次踱步到门外，温凉的声音缓缓传来，“其实，沐，你要保护冰，我要保护我自己，你我都知道，还有更加折中的好办法。”
程沐心里一跳，不动声色的开口，“你说的是什么？”
程诚轻轻地笑，“沐，其实你心里一直都这些想过，不过被养育之恩和栽培之恩束缚住了，对不对？”
“其实，程家有谁比你更适合程帝军呢？”
程诚坐在最后的位置，舞台上是程冰优雅的白色身影在旋转，她站在上面，是当之无愧的公主。
她只是安静的看着，身边掌声雷动，鲜花四处，冰的表演，雅当初邀请她去，但是程诚委婉的拒绝了。
今天却还是一个人来了。
总觉得这样的场景，似曾相识。
幕闭，她淡淡一笑，起身俏然离开。
有人在跟着她，从演出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，只是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，没有判断的理由，莫名的觉得。
到了街角处，程诚终于停下脚步。
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出现在她面前。
程诚眉梢一挑，唇角染了笑意，“李沫？”
对方更是惊讶，“你认识我？我听说你失忆了。”
程诚摇头，“我只是看过你的照片，沐说你是我最好的姐妹。”
“你相信吗？”她脸上是盈盈笑意。
“我信。”
“那就离开程家，那不是你想待的地方。”李沫的眉眼中已经有几分严肃的认真。
程诚没有说话，半响，她静静道，“沐说，我还有一个妹妹。”
李沫毫不犹豫摇头，“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，但是她已经死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程诚讶异的睁大眼睛，“你怎么会知道？”
“我一直都知道，没有告诉你罢了，程诚，就算她还活着，她现在也一定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，不管是程公爵，还是你去找她，都只是一种恶意的打扰。”
程诚沉默，这个问题，她也曾考虑过。
“我的母亲……”
“她只愿你与世无忧，过最平凡的生活，这也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，程沐想要利用你压制程数，程诚，跟我离开程家。”
“我为什么会失忆？”她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。
李沫垂下眸，“一半为了我，另一半为了韩祯霆。”她抬头，干净的眸里掠过杀意，“你失忆是程公爵做的手脚，他想要你为他所用。”
“程诚，我不会再让你回程家。”
程诚看着她面前的女子，她想她是相信李沫的，一个人的善意与恶意，真情与虚假，她早已经有了判断的本能。
可是，不回程家，她能去哪。
苦笑，那男人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。
还是他生气她不信她？
李沫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，“巴黎有栋小公寓，你以前住过，我已经帮你买下来了，你可以住在那里，”她顿了顿，“嗯，我陪你。”
程诚蹙眉，似乎很犹疑，“冰在程家一点都不安全。”
李沫耸耸肩，“有程沐在，自己的女人他自己会保护，你连记忆都没有，只会自身难保，做人不要太恶毒，阻碍无辜的生存，也不要太良善，阻碍自己的生存，这是你一贯的人信条。”
程诚笑着点头，“的确像是我的信条。”
“程诚，”李沫淡淡的开口，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，我了解以前的你，我知道你会做或者说该做什么样的抉择，你留下来多半是为了程沐和程冰，但是你喜欢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。”
“我真的喜欢过他？”虽然自己以前猜到了，但是听到李沫这么说，她还是有一丝意外。
李沫点头，“开玩笑，你可是暗恋了他整个少女时代。”“那……”
韩祯霆?祯霆呢？她想问。
李沫摸摸鼻子，她知道程诚想问什么，但是，她险恶的想，那男人跟她有仇，她虽然不会为了私怨打扰程诚的爱情，但是……虐一虐总是没有问题的吧？
他虐过她的仇一直没机会报呢，何况程诚为了他也一度伤心伤肺的。
李沫一本正经，“这个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，你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，我被困在叶门。”
“反正我看那男人很不顺眼，他身边有个红颜，是青梅竹马，你差点死在那女人的手里。”
李沫轻描淡写，她可从来不对程诚说谎，玛索打程诚那一枪，她现在还记着呢。
“可是他说他只喜欢我。”程诚很诚实的说道。
李沫翻了个白眼，“男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，他要真那么喜欢你一定会追过来的，放心好了。”
程诚发觉，她跟李沫在一起很轻松，这是从她醒来到现在她觉得最放松的时候。
没有猜忌和怀疑，其实她一直觉得，能相信一个人的感觉，真的很好。
当晚，她和李沫一起回到程家。
“程诚，你还是要走？”程沐看着程诚身边的李沫，苦笑着问道。
“很抱歉，”程诚轻轻的道，“我不想把自己陷入争权夺利的生活里，那不是我想要的，也不是我母亲希望的生活，我想，这些年，我一直都是按照她的期望在生活，我不想辜负她。”
程沐叹息一声，“该说抱歉的是我。”
程诚笑得有丝调皮，“我说我喜欢过你，这是真的。”
程沐诧异的看着她。
“因为你一心一意守着她这么多年，我一定羡慕了很久，像我这样的女孩遇到一个你这样的人，动心总是在所难免的，不过，你不必困扰，我是聪明人，因为知道你们之间没有我的插缝的余地，所以很识相的结束了。”
她不知道如果她没有失忆会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，但是，现在的她觉得，好歹喜欢过一个人，让他知道才不辜负自己当年的喜欢吧？
临走前，李沫盯了他几秒，凉凉的笑了，“如果你不想为你那可笑的愚忠葬送你和程冰的幸福，最好不要对程数手下留情，你们之间，你们死，就是她死。”
“你不就是不想背叛程家嘛，很简单的事情，等你跟程冰的后代生出来，他照样是程家的种，照样可以继承程家的一切。”
程沐看着眼里绵延的笑意，心里猛然一跳，就像是心底最深无人知晓的东西被人扯了出来。
有些事情可以心照不宣，隐晦的心思一旦被捅破，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了。
李沫就这么轻而易举的，把他心里的魔鬼唤了出来。
“什么？”李沫睁大了眼睛，笑得有几分危险，“你是说，这房子不给卖了？”
站在李沫对面的中年男子深觉这小姑娘不好惹，虽然笑容甜美，但是生生的救让人觉得很阴森。
“前段时间是我们弄错了，我们以为这房子的户主身份显赫不会再要这套房子，所以我们才自作主张的替他卖了，是我们的错，您的钱我们会全额退的。”
李沫很风情的拨了拨头发，“我不管，我就要这房子。”
什么身份显赫，她当然知道身份显赫。
“小姐，这我们也做不了主，这房子的主人不是我。”中年男子已经流冷汗了，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房子，很普通的小公寓嘛，多得的是，他已经为了这事得罪一个大腕了。
“沫。”程诚拉了拉她的手臂，对她摇了摇头，示意算了。
一套房子罢了，既然人家说不是主人，就不要再为难他了。
她哪知道李沫有什么阴险的用意啊。
男子连忙点头，瞧，这就是区别，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，善解人意的姑娘最可爱了。
“祯霆先生，”中年男子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她们身后站着的男子，就像是救星一样连忙叫了出来，“两位小姐，房子的主人在这里，您想买的话直接跟祯霆先生谈吧。”
说完，不等她们有所反应，连忙敬了个礼脚底抹油闪人了。
李沫环胸，凉凉的看着玉树临风的男人从她们身后出来，“祯霆先生，你对女人一向都是很大方，据说甩手就是别墅名车，怎么到了程诚这里连套破公寓都得不到，是不是太区别待遇了一点？”
程诚也转身，韩祯霆?祯霆就站在她的身后，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米色针织衫，下身灰色长裤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英俊迷人，美得跟副画似的。
他的视线越过程诚直接落到李沫的身上，唇角扯出一幅似笑非笑的弧度，“李小姐，我刚刚听法克说墨西哥黑帮最近改朝换代，沈老大最为旧派的支持人赴约前往墨西哥城，四十分钟前被人暗算，据说损失不小，他正在跟我商量，要不要趁着机会给叶门一个痛击，你觉得这机会要不要把握呢？”
李沫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，她板着一张俏脸，淡淡道，“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说完，就偏头对身边的程诚说，“对不起程诚，我必须马上离开。”
程诚蹙眉，“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？”
韩祯霆风轻云淡的开口，“你敢叫她跟你一起去，我马上叫法克去支援新势力。”
李沫狠狠瞪了他一眼，然后对程诚摇了摇头，“那不是你要面对的世界，有事我会跟你联系的，我到时候会回来找你的，程诚，你一个人要小心。”
程诚点点头，接过她手里的东西，“你更加要小心。”
李沫转身就走，很快消失在程诚的视线里。
程诚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，不由觉得很尴尬，提起手里的行李，越过他就准备离开。
手臂被拉住，“你要去去哪里？”
声音很淡漠，听不出感情。
“房子你不肯卖，我去找酒店住。”程诚轻轻拨开他的手，声音礼貌而平静。
韩祯霆也没有坚持，只淡淡的开口，“电话我随时都可以打，法克看沈易知不顺眼很久了。”
其实现在黑手党是不适合去掺一脚的，因为沙甲刚刚下台，法克忙着清除旧势力，黑手党内部元气大伤，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对付其他人了，更别说是叶门。
程诚停下脚步，“祯霆先生，你想怎么样？”
韩祯霆伸手扶住她大半边脸蛋，“做回我的女人，程诚。”
程诚挑起唇角，笑容讥诮，“你过去也是这么逼迫我的吗？”
“逼迫？”韩祯霆轻笑，“我只用最有效的方式。”
程诚看着他，“如果我不跟李沫回来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“我总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，坑蒙拐骗，或者强取豪夺，我很高兴，你自己回来了。”韩祯霆的俯身，他离她的脸很近，说话的气息都喷洒到了她的肌肤上。
程诚反感这样的接触，本能的后退了一步。
他重新站了起来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，“三分钟。”“不必了，”程诚冷冷的，“既然你说我原本就是你的女人，没有关系。”
“你不甘愿。”他的声音很淡。
“这重要吗？”程诚勾唇反问。
重要就不会这么逼她了。
韩祯霆不再看她，从裤袋里掏出钥匙，插进门上的锁孔，把地上和程诚手里的行李都提了起来，侧身，“进去。”
程诚蹙着眉，有点狐疑的看着他，“你让我住这里？”
“不用太高兴，我也住这里。”
“这不是你的身份该住的地方，住哪里都一样，我不介意住别墅，祯霆先生不必委屈自己。”
他笑得很好看，颇有风华绝代的意思，“我不想委屈你。”
程诚不再看他，径直走了进去。
程诚一进客厅就怔住了，沙发，茶几，所有的家具摆设，熟悉得好像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。
她不动声色，不在意的问道，“祯霆先生，我住过这里吗？”
韩祯霆看她一眼，唇角含笑，“是，这是我们的家。”
程诚垂着眸，没有出声。
“去换一身衣服，劳伦斯太太已经在准备晚饭请我们吃了。”韩祯霆将衣服搬到卧室，自己坐到沙发上，悠闲的翻着杂志。
“劳伦斯太太？”程诚不解。
“隔壁的老夫妻，你很喜欢他们。”
程诚想了想，关上卧室门，随手挑了一件裙子出来了。
“程诚，坐过来。”韩祯霆拍了拍他身边的空地，示意道。
程诚咬唇，顺从的在他身边坐下。
韩祯霆伸手就将她搂入怀里。
程诚直觉排斥，却忍耐着没有出声，任由他抱着。
“韩祯霆，”她试探性的开口，“在我恢复记忆……或者重新接受你之前，可不可以不要……”